唐人的牛饮是出了名的。在这个轰轰烈烈的王朝存续的汗青段落中,酒是开胃剂,它打开了唐人大块朵颐珍馐美馔的胃口;酒是助兴剂,生在莺歌燕舞活色生香的大唐,太需要浮上一大白了,唯其如斯,才配得上谁人豪迈的时代;酒更是燃情剂,初盛中晚四个时期的唐代诗人,哪一个不是用杯中之物换得了生命的灵感?哪一个不是在唱酬应和之中,写出了传诸千载到处颂扬的佳作?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唐人如斯海量,他们的酿酒工艺又若何呢?
"是月也乃命有司:秫稻必齐,曲蘖必时,湛炽必洁,水泉必香,陶器必良,火齐必得。兼用六物,酒官监之,无有差贷。"这段出自《礼记·月令·孟冬》的文字,让我们看到,中国早在先秦时代就已经把握了酿酒手艺的要害步伐,意识到了选料、制曲、炊渍及水、火、容器的主要性。而时间走到唐代,先民们历经千年的酿酒之法也有了进一步的改善与提拔。
一坛好酒,是由多种身分组成的,而排在首位的,当然是酿酒的原料。因为黍在北方的普遍莳植,产量极高,一样都作为酿酒的首要原料,到了唐代,跟着"世界大计,仰于东南",南方的稻米随之成为酿酒的上好原料,"闻道云安麹米春,才倾一盏即醺人。"杜甫这首《赠严二别驾》的所提到的麹米,即指稻米。当北方的麦浪和南方的稻浪,一路交叠起金黄色的秋收图景,整个大唐也便起头进入到了一个醉人的时刻。
若是说"秫稻必齐"是酿酒的第一步,那么"曲蘖必时"则是要害的第二步,制曲手艺的凹凸,决意了所酿之酒的醇酽水平。在唐以前,制曲的原料首要是小麦,将其蒸熟,用水溲和捣拌,放置阴凉处发酵,制成砖形的曲饼,晒干后就可作酿酒之用。这种以小麦为原料的曲饼又被称作大曲,长处是制曲手艺悠长,工艺成熟,瑕玷则是酿酒时用曲太多而出酒率不高。而跟着唐代南方稻米产量的足够,一种相对于大曲而言的"小曲"起头走进酿酒的工艺流程之中。"小曲"的原料是稻米,制曲时,"杵米为粉",溲和成粉团之后,阴干发酵月余,即成小曲,酿酒时以其溲和糯米压制,出酒率甚高。
三面楼台百丈峰,西岩高枕树重重。晴攀翠竹题诗滑,秋摘黄花酿酒浓。——许浑《寄题华严韦秀才院》(节选)
秋天是丰收的季候,也是酿酒的季候,"秋摘黄花酿酒浓",素有"千首湿"之称的晚唐诗人许诨,创作的每首诗几乎都与水有关,这一首则让他的诗歌直接溢出了酒香。当然,对于漫衍大唐全域的酿酒人而言,一年四时都是制出佳酿的好时节,"从来作春酒,未省不经年",这是王绩笔下的春酒时刻;"酒醅晴易熟,药圃夏频薅",这是刘禹锡记录的夏日酿酒;"新雪对新酒,忆同倾一杯",这是白居易对冬雪酿酒的一份诗化记忆。而最富诗意的酿酒,莫过于《投荒杂录》中记载的很多南方区域的酿酒体式,内中云,"南人有女数岁,即大酿酒,既漉,候冬陂池水竭时,实酒罂。密固其上,瘗于陂中,至春涨水满,不复发矣。候女将嫁,因决陂水,取供贺客,南人谓之女酒。味绝美,居常弗成致也。"同样,这也是在冬季酿酒,但南方人的这种酿酒体式已经融入了浓浓的亲情,陆续至今的绍兴"女儿红",恰是沿用了唐人的这种酿酒手艺,千载而下,我们已经无法统计有几多坛如许的琼浆送走了一个个出嫁的女儿,但我们相信,舐犊之情在汗青的时空里,早已漫溢成醇厚的酒香,千年不散,越久越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白居易《问刘十九》
白居易这首有名的《问刘十九》,已经成为人们约酒话旧的委婉表达。"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人们在吟诵这首诗的时候,脑海中马上会浮现出一幅温馨的候友赴约的画面,但同时,也会对跳进诗人诗行的"绿蚁"二字生出一丝迷惑:绿蚁,莫非是绿色的蚂蚁不成?其实,白居易的这首诗,恰恰道出了唐人酿酒时的一个有趣的环节——漉酒。因为新酿的酒上面浮起酒渣,色微绿细如蚁,所以被白居易趣称"绿蚁"。一样而言,显现了"绿蚁",便表明酒质初熟,能够开瓮直饮,而若想让酒的色质加倍纯美,则需要一道过滤的工序,也就是漉酒的工序。漉酒时,在酒瓮上置一酒床,酒床中空,绷以滤巾,亦称漉巾,将带有浮渣的初酒一舀舀倾倒于漉巾之下,一点点滤去浮渣,让酒渐渐下渗,最终一坛甘冽清香的琼浆便酿制完成。当然,漉酒这道工序也可随喝随漉,友人们来喝酒了,能够用一种竹编致密的笊篱暂时去除一些浮渣,现漉现喝,也别有一番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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