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的阔带青斑海蛇 (L. semifasciata)。 摄影:杜铭章
(qiwen818.com报道)据美国国家地理(撰文:杜铭章 编辑:林彦甫):“我只能勉强地将海蛇味噌汤喝完,至于那一整块的蛇肉和内脏,我连咬一口的勇气都没有......”
一般人听到海蛇最常见的响应有两种:「那是什么? 和蛇有关吗? 」与「那不是很毒很危险吗?」
有第一种响应的人显然没听过,或看过海蛇的相关报导。 这种响应或许有点「天真」,但本来很合理。 因为多数冠上「海」字的生物都和那种生物没有相近的血缘关系。 像海马、海牛、海兔、海瓜子、海葡萄等生物都和马、牛、兔、瓜子、葡萄没有关系,但海蛇却是如假包换的蛇!
只是当你第一眼看到海蛇,不免有怪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仔细观察后会发现牠们的尾巴是扁的,跟一般蛇类尖细的尾巴不太一样。 没错! 这种左右侧扁的桨状尾巴正是蛇类重返海洋后,适应海洋生活的主要改变之一,也是辨认海蛇的关键特征。
1986年我在兰屿研究海蛇时,遇见一位在岛上收购海蛇的商人。 我担心刚才标放的海蛇会被他卖出,便和他商量,希望能以相同的收购价买回我已经在尾巴做标记的海蛇。 也幸好他同意,我才有机会买回一些我标记的样本。
聊天时,我问他这些海蛇要送去哪里? 他说多数的海蛇会卖到日本,少部份则在台湾的夜市贩卖(稍后补充)。 本来日本利用海蛇的年代相当久远,琉球王朝也会将海蛇制品当成进贡清廷的贡品。 日本在1970年代更是大量在地球(蓝星)各地收购海蛇,除了取蛇皮加工外,也笃信牠们的肉有壮阳的功效。 当时菲律宾每年出口至日本的海蛇数量约在20万条左右,有时甚至可高达45万条;光在1971至1974间就出口了101万条海蛇。 现在日本大量消耗海蛇的热潮已过,但位于琉球的一些餐厅仍有贩卖海蛇定食或相关加工食品。
台湾的夜市有卖海蛇? 那时我如何从来都没看过? 这位商人当下解释说,夜市店家会把海蛇充当雨伞节卖(那是个动保法立法前的年代)。 我好奇地追问:「海蛇的尾巴和雨伞节差那么多,顾客不会怀疑吗?」 他说:「这哪有问题? 跑江湖的都很会画虎烂(胡扯),如果顾客发现了,他们就说这是杂交出来的变异种,吃起来比正常的雨伞节更滋补,听到更滋补顾客就接受了! 」
海蛇肉尝起来怎么? 我本来曾吃过两次。 第一次是1986年;那时候我解剖了许多的阔带青斑海蛇(Laticauda semifasciata)。 除了测量检视牠们的生殖和消化系统,也想研究怎么判别牠们的年龄。 到了最后阶段,我将海蛇去皮后煮烂,以便清除身上的肉好留下脊椎骨,再将脊椎骨的背脊磨到很薄,才能在显微镜下观察上面的条纹。 有一天我的指导教授竟然问我海蛇肉好吃吗? 我回答不知道。 他很讶异地看着我,似乎在质疑我为什么没有一丁点的好奇心? 于是我决定在一次的蒸煮过程中加入姜、葱和盐巴当配料,并用牙齿取代镊子...... 可惜并没有口齿留香,而是满口挥之不去的淡淡腥味。
第二次尝试海蛇肉是事隔25年之后,这次在盛产海蛇的久高岛,它是位于琉球东南方的一座小岛,这个诡秘的小岛长年以来都有捕抓与烟熏海蛇的习俗和产业;他们一般不让外来的人观看或接近海蛇洞。 在我指导的博士后研究员木寺法子博士的介绍和引荐之下,他们特例让我们接近和参观其作业方式。 为了回馈其礼遇之恩,点选一份海蛇定食算是一个小小的回礼。 可惜这次的腥味更加浓烈,我只能勉强地将海蛇味噌汤喝完...... 至于那一整块的蛇肉和内脏,我连咬一口的勇气都没有,幸好木寺法子比我还英勇,她很乐意地解决了我的难题!
生态保育研究人员吃了自己的实验动物,道德上是否有重大的瑕疵? 年轻时我比较会朝那个方向想,现在则比较释然,一方面是考虑的面向增加许多,也就是要看在什么状况下做了这样的事,事情的对错已经不是那么单纯了。 另一方面是保育思维的提升,以前的保育倾向于将物种保护得不许有一点伤害,现在的保育是强调永续经营利用,只要不伤及族群的繁衍存续,适当的利用是没问题的。 旧的思维制造了许多保育和非保育人士的对立,反而让保育停滞不前,新的思维在两者间找到对动物保育最有利的平衡点,降低了冲突对立,让双方有空间携手共创双赢。
第二种响应;海蛇不是很毒很危险吗? 这些人对于海蛇已经有一些耳闻或看过一些报导,可惜这样的认知并不完全正确,关于这个问题,我就留待下一回再来详谈!
(老杜本名杜铭章,他是台湾研究海蛇的先驱,1986年在中山大学海洋生物研究所攻读硕士时选择海蛇作为他的论文。 深知海蛇研究的困难与高风险,1994年自美国取得博士回国后只从事陆栖蛇类的研究,直到2008年因缘际会又重回海蛇的研究,持续研究六年直到2014年从师大生命科学系退休。 目前定居台东经营有机生态农场并继续推广蛇类保育,在台湾的海蛇或蛇类的生态研究上,他都算是老字号的人物,虽然实际年龄与心理年龄他离老还有一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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