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10月2日,我们在清西陵拍摄唐王迎接唐僧四众归来的戏,也就是《西游记》最后的场面。上次拍唐王为唐僧送行,也是在这里。
这两次住的都是清西陵附近一处招待所。它一进大门就对着一座类似宫殿的大房子,这宫殿的大门紧锁。后面有几排后来盖的平房,用于客人居住。上次,我们几个主创人员住在第一排平房里,其他人则住在这些房屋旁边一个园门内的招待所里。这次,我们和大家一起住在圆门内的招待所中。
刚到西陵,天已经不早。放下行李,大家就到食堂去吃饭。吃完饭后,我和杨斌、迟重瑞先出了饭厅。
饭厅和招待所中间,便是我们上次住过的那几排房子。这排房子和前面的房子之间,长起了许多竹子,使得光线很暗。上次来拍摄送别唐僧的戏时,迟重瑞还没有到剧组来。所以我就指点给他看,告诉他当初我们住过的那排房子,以前是什么样子。
正说着,杨斌忽然指着那竹林尽头:“你们看,对面来了个人!”
我和小迟都看到了:是有个人影,瘦高个,看不清面目,正缓缓地向我们走来。
我问他们:“是谁?看清是谁了吗?
他们说:“看不清脸!不知是谁。”
我说:“走!我们迎着他走,看看是谁!”
我们就迎着那个人走去。我并没有注意那个人影,还在给小迟讲:“这里从前没有竹子,我们还在门口吃西瓜,没想到几年就长得这么茂密。”
杨斌忽然又说:“你们看!他退回去了!”
我这才注意:那个人影似乎在躲避我们,他真的退走了,还是用那种缓缓的梦游似的步伐。
我以为是剧组里的哪个人:“咱们快点走,赶上他!”
我们加快了脚步,但那人影却比我们还快,马上就消失在这排房屋的尽头。
我们追到那排房子的尽头,右边有一条路,通向另一个圆门。杨斌指着圆门说:“他在那里!还伸着头看我们哪!”
我回头看去,却没看见什么:“没有哇!”
他们两个人都说:“真的!他这样歪着身子看我们!”杨斌还模仿着他的姿势。
我说:“过去看看?”
不知为什么,他们两个却都不动。
我说:“我去看!”
我就大步流星地赶到那个圆门处,只见对面有一个挺大的广场,远处有一条小路,路上空无一人。左边是一大片空地,远处有一个茅厕一样的破屋,右边则一望无际,什么人影也没有!
我回来对他们两个说:“什么也没有哇?你们看花眼了吧?”
杨斌坚持说:“不!刚才他就在圆门那儿,侧着身子看我们呢!”
小迟说:“我也看见了!”
两个人都看见了?可是那里的确是什么也没有哇!我说:“你们看花眼了吧?”
他们两个没有回答。我不知道他们此刻正被吓得心惊胆战,自己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屋里。
第二天,大家到西陵去拍戏。我在西陵博物馆看见了这样一幅介绍:西陵附近的行宫,是光绪皇帝停灵三年,等待灵宫建好的地方。以后,珍妃的灵柩也在行宫停了半年等待入土。
我对这“行宫”发生了兴趣,就向同行的制片主任李鸿昌介绍,还问李鸿昌:“不知道行宫在哪儿?咱们有空去看看?”
李鸿昌说:“嗨!咱们住的那里不就是行宫吗?”
我大吃一惊:“什么,我们就住在行宫?光绪的灵柩就停在那儿?”
他说:“是呀!咱们前面的一排房子就是!”
我这才想起昨晚的那一幕,惊出了一身冷汗!难道那行走的人影就是光绪的幽灵?他不安于寂寞,夜晚出来和心爱的珍妃幽会,却被我们打扰了?
这时,就在我们拍戏的地方,又出现了一件怪异的事:当群众演员都化好妆等待上场的时候,管道具的甄志才口渴了,他看见一个抱着孩子、穿着花衣服的女人推开博物馆的一个房间的门进了屋,就拿着杯子跟了进去,想要点水喝。没想到一进去,屋里没有那个女人!他四面找寻,也没有找到第二个出口!她到哪儿去了?
他吓坏了,逃也似的跑出了这个房间。
这一幕,被坐在博物馆旁边一棵大树下休息的我的女儿丫丫看到了。她也看见了那个走进屋去的女人。那个女人梳着辫子,穿着花衣服,抱着孩子,进了屋。老甄拿着杯子追进屋又很快地出来了,可是没有看见那个女的出来。
这两件事,让我感到十分惊异。真是无法解释!我们在吃饭时,谈起了这两件事。大家都感到奇怪。
下午,我们又到西陵去拍最后一个空镜头,作为师徒四人飞升的背景。
在路上,我忽然上嘴唇发痒,坐在我身旁的荀浩发现了:“导演!你的嘴怎么肿起来了?”
我一摸,果然!上嘴唇肿得快像猪八戒了,而且还在不断的增大。车开到了地方,先去的王崇秋看见了,吓了一跳:“赶快回去!找大夫!”
于是我们立即驱车回到招待所,跟随剧组的曹大夫一看,很紧张,他赶紧给我吃了药,然后立即让我回京。
我和王崇秋先回来了,没想到这嘴上的浮肿一路走,一路消,到家了,肿也全消了。真是奇怪!难道那个幽灵责备我把他的事说得太多?
回想这段事,真是莫名其妙!我们到底看见的是什么?是人?是鬼?谁也说不清楚。但后来,副摄像师唐继全告诉我:行宫看门的老头跟他聊天时告诉他:“不只是光绪和珍妃在这里停灵,那个广场上还死过不少人。抗日时期、‘文化大革命’时期,都有不少冤魂。晚上经常听到哭喊等怪声!”唐继全曾经想到那个广场去看看,但一直没敢去。
我不禁联想起了一件事:这件事深藏心底,从没有对人说过,因为怕人说我散布迷信。但这时,不由我不产生联想:
1963年春节过后的一天。中午吃完饭,我在上班前,照例要休息一会儿。那天,保姆没有把蜂窝煤炉端出去。我就睡了。
也许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我的脑子里似乎有个生物钟,一到时间,就自动醒来,从不会因为睡觉误事。这次也是一样。我睡了十分钟,起来拿着提包就出门。可是刚到下楼的扶梯那里,我就失去了知觉。
我感觉从未有过的舒服,觉得自己变得轻飘飘的,失去了重量感,向上飞呀,飞呀,向着前面一片白光飘去。
这时,耳边听到有人在叫:“杨阿姨!杨阿姨!快拿醋来!快掐人中。”
我奇怪地向下面看去:“谁在叫我?”
这时我发现自己飘浮在我家楼梯间的上方。在我身下约两层楼高的地方,邻居白大妈和她的儿子们正围着一个躺在地上的人体呼叫着,忙碌着,我仔细一看:原来那个人是我!我正在惊奇:我明明在这里,他们叫什么?
忽然一阵难受,我变成了躺在地下的那个人!白大妈一家人的脸孔都在我的上方:“醒了!好了!活过来啦!”一切正常的感觉又回来了,但它远没有刚才舒服!
这一场煤气中毒,使我有了一次灵魂脱体的体验。以前我就一直希望知道:究竟有没有灵魂?这次体验是我的财富,我得到了答案!我确信:灵魂是有的。死亡并不可怕,因为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因此,我觉得那个影子和那个女的就是亡者的灵魂,他们存在着,并在生前待过的地方徘徊,是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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