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申明两点:第一,我不反对文学的合理虚构,我反对的是将艺术形象与历史人物的混淆和生牵硬套;第二,我无意质疑先烈们的丰功伟绩,我要讨论的是华蓥山上到底有没有“双枪老太婆”。
如果你到华蓥山来旅游,那么你必须得看到高高耸立的这座雕像:
图1 位于华莹山旅游点的双枪老太婆雕像
这样的雕像不止一座,至少在刘隆华的故乡南川也有一座。
1961年,长篇小说《红岩》出版,书中塑造了一位手使双枪指哪打哪的游击队指挥员双枪老太婆,十分成功,随着不同体裁文艺作品的移植,几至家喻户晓。改开以后,媒体自媒体开始活跃,太多自以为是的文人寻找双枪老太婆原型的活动便也拉开了序幕。后来,怕是不够热闹,许多政府机构也参与进来。很快的,双枪老太婆的原型被官方定为刘隆华、陈联诗和邓惠中三人。
其实,关于双枪老太婆,早就有《红岩》作者之一杨益言给予了说明:在当时创作小说《红岩》时就立下规矩:凡是写明是牺牲了的,多半有一位乃至几位烈士作原型;凡是没有写明是牺牲的,就大多是虚构的。双枪老太婆没有牺牲,那也就是说,小说中的双枪老太婆,根本就没有原型,而是纯属虚构。
不管小说原作者怎么说,既然是英雄形象,只要沾点边,就攀个原型,有什么错吗?当然没错,爱慕英雄总是好事。所以,将刘隆华、陈联诗、邓惠中认作双枪老太婆的原型,没毛病。
但是,因为艺术作品里的双枪老太婆能手使双枪百步穿杨,就非要说正史上的刘、陈、邓等也一定是手使双枪百步穿杨,就大错特错了。可偏偏就有那么一大批的历史领域创作者不这么认为,既然小说里电影里快板书里的双枪老太婆能手使双枪百步穿杨,历史上的刘、陈、邓等,就必须也得手使双枪百步穿杨不可。在陈联诗逝去三十多年后的1994年,一部多达五十余万字的《双枪老太婆陈联诗自述》隆重推出,成为这一创作潮流中的代表作。
我原先比较迷信什么什么“纪实”,后来因为地滩文学对这两个字的玷污,变成了现在一看到“纪实”就恶心。不过对于某某名人的“自述”,还是一如既往的给予信赖,所以一看到陈联诗的自述,就迫不及待地借来看了。但是,顶多看了不到五万字,就再也看下去了。
图2 手持两把塑料玩具枪做戏的双枪老太婆
因为《自述》要证明“我”是个双枪老太婆,自然就必须有不少“我”如何练枪打枪的故事。可作者显然没有玩枪的经验,比如书中写到“我”从开始时连保险机都不会打开,连缺口准星都有啥用还不知道,到左右开弓扬手就能打下天上飞着的麻雀,却只用了几天的时间,而且还是在因为枪弹紧缺环境恶劣不敢多打实弹的情况下完成的。这个……你信吗?在陈联诗逝去三十多年后新创作出的这个“自述”,我是无论如何看不下去。
我没看到邓惠中和刘隆华“自述”有这样神的速成枪法,但仍有相当多的非艺术的历史类文章说她们都是双手会打盒子枪而且是百发百中的。只可惜,所有这些文章,却全是近三十年才出台的。八十年代以前未见有这样的记载,六十年代以前更未见有这样的记载。
即使没有原型,即使被认定的原型并没有手使双枪的文献可考,那么,如果华蓥山起义中刘、陈、邓以外真的还有能手使双枪的女将,将其称作双枪老太婆,可不可以呢?可以。但可惜——没有。
我们就来细数一下华蓥山地区的历次武装斗争,看看有没有这么一个能手使双枪的女将。
第一个,就是陈联诗的丈夫廖玉璧领导的灰色调的游击队。该队于1931年组建,1935年廖牺牲后,队伍解体。华蓥党史办提供的资料上,仅仅写到陈联诗协助其夫动员民众,却并没有关于她参与领导和手使双枪的记载。
由于川东乃国民党统治的中心后方,从廖玉璧游击队失败,一直到抗战结束,就再无任何红色武装存在于此。一直到1948年秋,根据中央关于南方各省工作“凡有可能建立公开游击根据地者,应即建立公开游击根据地”的指示,川东以华蓥山为中心的武装起义,才又相继暴发。
图3 弄一帮凃脂抹粉的女戏子来表现当年的革命者,不知是尊重还是亵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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