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凤棠回到自己的值房,倚在窗边,望向夜色中灯火依旧辉煌的中和殿。当日女皇提出要御驾亲征,他曾极力反对。原因只有一个,她一旦有失,必将是山河倾覆的局面。
春日的夜风带着七分寒凉从窗口灌进来,拂动楼凤棠的绯色官袍。一阵仿佛永无止息的干咳后,他才注意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
“楼相爷,奴婢奉了陛下的旨意,每日里在这个时辰给您送晚膳来。一会儿还有冰糖雪梨,那是陛下特别吩咐小厨房做的。陛下还说,您这一向要是都留宿在宫里,就给奴婢递个话,奴婢领您去中和殿偏殿歇息。陛下临行前着专人按照您的喜好重新布置过,就连您常喝的明月峡都已经备下了。”那晚楼凤棠留宿中和殿偏殿,梁念起替他诊脉后禀告女皇的话,旺财可听得真真的,楼相的咳症乃是过度操劳引起的思虑过度,暗耗心气,久而久之使得心肺虚弱。
“多谢陛下。”
旺财见楼凤棠就要跪下领赏,忙道:“陛下还吩咐,赐饭的时候楼相不必跪接。”见楼凤棠仍旧双膝触地,旺财忙上前扶起,道:“楼相,您要是下回再跪,可就是抗旨不尊了。依奴婢的浅见,陛下这回出去,将千斤重担交给了您,可指望您有个好身子骨,给支撑着些。”
旺财将室内的烛火燃亮,又将食盒内的饭摆了一桌。而后在衣袍上擦了擦手,这才将肩上背着的一个包袱给卸了下来:“陛下让给您的狐皮大氅。如今虽说已经开春了,可这夜里还是凉,奴婢看用着正好。”
这次楼凤棠跪接,旺财没有相劝,只道:“您先用着。奴婢告退。”
楼凤棠将手中的包袱解开,只觉指间的触感异常温软。
江南。
并不算明亮的火光下,江淮正站在码头的栈道上,监督漕军的人装船。
一旁的莫行柯从怀中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酒囊来:“喝一口,暖暖身。”
江淮毫不客气地捞过:“水路押送那批货的事就全靠莫大哥你的人了。务必要安全送到京城。”莫行柯如今统帅十二万漕军,可说是江面上的一霸。
“船上不光有军粮,还有真金白银。放心吧,我的人晓得轻重。”莫行柯接过酒囊自己灌下一口,却也不敢多喝,拧紧了盖子放回怀中。
待十艘船都装货完毕,舵手们站在船头纷纷舞动火把。江淮和莫行柯一前一后跳上了最后一艘船,在浓密的夜色中起航赶往慕云。
船行到江心,江面上忽然泛起大雾,能见度不到半个船身。江淮见此情形不由绷紧了神经,暗自捏紧了掌中的剑柄。
莫行柯当机立断吩咐道:“改变队形,尽量五五开列。”如果一字排开,最前头的几艘船未免离得太远,船队一旦在江面上被人拦腰截断,很难被发现从而及时救援。
“不好,船漏水啦!”
莫行柯听到前方传来的大声呼救,不禁与江淮对视一眼,心道:来了。
很快,江面上浮起一片雾中星空般的渔火。越来越多的小船朝着莫行柯的大船围拢。
莫行柯忽然一个箭步踏上船头,朗声道:“来者何人?可是葛先生和漕帮的兄弟?我莫某素来与漕帮井水不犯河水,不知有何得罪贵帮的地方?”
江面上继而泛起一阵低沉的笑声:“原来莫都统就是在等葛某,老夫深感荣幸。”
片刻后,江心传来一阵兵戎相交之声。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又逐渐归于沉寂。岸边芦苇丛中两名劲装黑衣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轻声道:“漕军的船被劫走了吗?”
“雾气太大,看不清。但江上渔火越去越远,悄没声息的,漕帮应当已经得手了!”
“好。你继续盯着漕帮的动静,我回去后立刻传递消息给主上。”
“不知叶统领到了西凉没有。”
“按他的脚程算,也就是这一两天该到了。”
二人弓身在芦苇丛中潜行,脚下虽是一片湿地,但银亮月光偶尔照到的地方却不见半个足印,显见都是内家高手。
青州。
镇上唯一一家客栈里,只有一间朝北的屋子还亮着一盏油灯。
一个颀长的身影似荡过的晚风一般穿窗而入,稳稳落在屋中一张十分破旧的八仙桌旁。
屋中之人显然早已恭候多时,但仍旧被来人的神出鬼没惊吓到了。待他看清来人后,即刻道:“来的时候没被人跟踪吧?”言罢又小心翼翼地向窗口探了探。此地已接近西凉地界,最近几日都在调动兵马,不断有军队向汾阳集结,因而盘查格外严格。
叶行云毫不掩饰面上鄙夷的神色,冷道:“你们的人几时到?”
坐着的魁梧大汉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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