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不远处的天边升起一弯白玉般的明月。四周渐渐冷下来,北面而来的风带着冬季的余威撩动衣衫,侵入皮肤。不知是不是因为冷的关系,凌照觉得今晚的月色有几分凄惶。
山路尽头的大部队已经点起了大量的火把。从凌照视线正前方经过的已只是零星散兵。
有一个兵忽然离队,提起裤子就钻进道旁半人多高的长草中,口里还哼着家乡小调。
凌照看准机会飞身而上,欺到他背后,右手腕掐住他的脖颈,左手捏住颌骨用力一拧,顷刻间,那人已经没了呼吸。
方才在背后的时候,目测此人跟他身材相近,凌照迅速剥下他的军服换上,果然挺合身。他又从那人的手腕上取下套着的木头名牌,系在自己腕上。
凌照迅速往地上抹了一把土,然后狠命向脸上抹去。忽然听到背后窸窣的声音,他警觉地将袖中的短刀捏在手中,一转身却听见对方道:“凌统领,您先走。尸体交给我。”
凌照点了点头,快步走出草丛,往大部队的方向去了。
幸亏洛轻恒的队伍纪律还算整肃,一路上士兵们都忙着行军,并不如何开□谈。凌照混在队伍中,无时无刻不在计算着脚程,只盼能顺利混出城门。
这样默默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他忽然感到有人趋近,余光一瞥,居然是余鱼如法炮制后跟了上来。两人遂又拉开距离,彼此心照不宣。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队伍里的士兵偶尔交谈几句,说出了城就安营造饭。凌照跟的是步兵营,所以吊着整支军队的尾巴,传令也慢。
很快,晋安高大的城门已经像随时都会倾倒的黑云一般充斥着整个视野。凌照觉得自己心跳加速,手心出汗,军队会不会整编之后再过去,他心中实在没底。
直到过了那道巍峨高耸的灰砖城门,凌照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衫已差不多湿透,夜风一吹,寒意刺骨。刚才那一刻的紧张,远远超过他第一次混入晋安城的时候。
那时候,为了大禹,他别无选择。现在,同样为了大禹,他还是别无选择。
凌照心里清楚,他必须在安营之前离开队伍。可出了城门就是平坦的官道,虽然天黑了,但周围军士点亮的火把很难让人不注意到他的行动。更糟糕的是,官道太过宽阔平坦,周围根本没有任何遮挡可以掩盖他的动作。
夜色越来越浓重。凌照刻意做出疲乏的样子,放慢脚步。偶尔有几个兵路过他身边,他都用几乎听不出外乡口音的玳国话三言两语敷衍过去,只说午饭没怎么吃,劲头跟不上。好不容易就这样挨到了队伍的最后,他一边慢慢地走,一边寻找着合适的时机。
前方队伍行军的速度越来越慢,凌照明白他已经没有选择,如果现在不走,就根本走不了。他下意识地四下一望,匆忙中并没有发现余鱼的身影,却也感觉到自己并未引人注意,遂提起所有的劲力跑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的,他听到身后有个声音用玳国话在喊:“你小子去哪儿?诶!”
那人好像是之前好心来询问过他怎么走不动了的一个老兵,但凌照此刻心跳如鼓,根本来不及分辨,也不敢思考。下一刻,他听到余鱼用不算全无破绽的玳国话说:“别理他,他去解手。”
凌照知道余鱼替他拖住了人,但余鱼自己一开口就根本无法脱身了。像现在这样,想要逃生只有一种情况,不开口,悄悄离开。一旦引起了别的兵的关注,下场他都不敢想。夜风生生刮着他的面庞,这是凌照生平第一次丢下自己的属下独自逃生,可是他不敢停下来,也不能停下来。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必须把消息带到嘉陵关,就算是爬也要爬回大禹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争取多更点,国庆要去旅行,离开几天。
☆、藏兵洞
汾阳外障雄关,内倚天堑,进可御敌,退可固守。因群山环绕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故而被称为大禹北方的第二道天然屏障。
天色微晓,四方云动。一支装备精良的骑兵行在绿挂垂壁的山隘间。
长流骑在马上,任凭山间携云而来的激荡长风振起她身上的玄色斗篷,身旁绣着金龙的皇旗亦随之猎猎而动,响成一片。
山道两旁苔蕨形成的垂挂,如同青碧帷幔,将棵棵白杨凸显得越发郁郁苍苍,绿沉如墨,几要融于流淌在山间的晨曦雾霭之中。
取道蜿蜒,峰回路转之后视野豁然开朗,远处群山连绵,潜龙似的起伏于茫茫烟水一般的晨雾中。满目苍冷悠远。
江山如画,如画江山。
“陛下,前头就是藏云洞了。”顾非对这一带了如指掌,自然成了最好的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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