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霸凌
15岁被判刑8年,如今刑满释放。面对校园霸凌,可能很多家长都在心疼自己的小孩,花钱读书还要被无端的欺负。而贵州少年陈泗瀚面对霸凌者给予致命一击,刺死对方,也因此赔偿15.2万,8年刑期,2014年,15岁的陈泗瀚就这么离开父母,独立生活,接受判决。
关于这事,是否有个先后,没有霸凌哪有伤害?在量刑上是否过重?
(一)
我们还要继续申诉,再长的时间都要坚持下去
大家好,我是刺死霸凌者被判8年的陈泗翰的母亲。4月8号陈泗翰的假释期结束了,重获自由。此前,他已经在少管所里待了6年多。应“九派当事人”的邀请,我想和大家讲讲这些年我们的申诉之路。
假释期这半年多,陈泗翰还是哪里都不能走,每天看书,写一点东西,弹一下吉他。刚开始回来,湿毒特别重,脸色特别不好,就让他锻炼,饮食各方面都要给他调。
陈泗翰说4月9号以后,想去看看帮助过他的人,去看看关心他的教官。我觉得最好是把这个案子翻过来之后,堂堂正正地去看。
接下来我们还要继续申诉,再长的时间我们都要坚持下去。最坏的是没什么效果,但至少别人知道了这个真相之后,不会用歧视的眼光看他。
这些年,最难的时候就是二审维持原判。复印的材料有多少我已经记不得了,每一次在复印店,店员都会用袋子给我装一大摞。背着那些材料,看着那个判决书,就是不服气,到处跑,信访局、政府、司法。那时候真的很沮丧。
陈泗翰从小到大都很和善,在班上也很听话、很上进,从来不会说不干净的话。他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同学弄到他眼睛,我带着他和同学两个去医院,陈泗翰就说,妈妈你别怪他,我没事的。他就是这样,自己都受伤了,还要护着别人。
陈泗翰出事之后在医院抢救,清醒过来第一句就跟我说,妈妈,我不知道怎么跑出来的。当时他的声音很微弱,我就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听,当时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说这个话,肯定是很受委屈的。
在一审还没有判之前,我们去事发地,找他的同学、老师,也知道了学校的这帮人是什么人,各方面我们都去了解了,我感觉这个事情不是我们的错,不可能对方这么蛮横,这么纠缠着,踢,这么打下去,还一点回应都没有。这是每一个人的求生本能啊!最后对方还有几个人拿着刀在后面追他,孩子一直都在躲呀!
这个事情发生之后,孩子也亲口给我讲过,每一次讲他都会哭。我们心如刀绞呀!他没有说过希望爸妈为我伸冤,不想让我们这样辛苦。我们实在没辙了,几次跪下去求对方家,他们怎么都不接受。最后一次跪着求他家是在民事的时候,执行庭的工作人员叫我们去,我们拿钱给他们。那时候我们希望他们给一个谅解书,他家不肯。后来我们就起来去看陈泗翰,孩子说妈妈别求了,我不想您们为了我那么辛苦!大不了我多待一年,我会表现好一点,我努力一点,您们别那么辛苦了。
申诉的这几年,家里生活情况都很糟糕,现在还差外面十多万。为了赔钱,我们把房子抵押了,有时候每天只吃一顿饭,整天都在外面跑。为了看护陈泗翰我的没工作了,公司直接把我解雇,就靠他爸一个人上班。他爸爸的精神也崩溃,老请假,基本上都是我二姐支持我们一点,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二审。二审之后维持原判,我又每天神神叨叨的。家里人怕我想不开,得抑郁症,再后面,慢慢地调整了,想着我们不振作,孩子回来怎么办?
我是贵州少年陈泗翰的代理律师。2021年4月8日,小陈同学的假释考验期满,这意味着他真正意义上的重获自由,造成这一切悲剧就是一场校园霸凌,他是那个被选中的霸凌对象。
2014年4月30日上午被霸凌,下午发生了反杀校霸案,他被送医抢救,捡回一条命。对陈泗翰而言,面对校园霸凌时是无助的,当他选择自卫的时候,尽管守护了自己免于死亡,却未能让自己免于牢狱之灾。
他在未管所里度过了2264天,15岁的男孩不能在父母的陪伴下长大,不能跟同学们一起上高中,一起考大学,也不敢想象自己曾经拥有的梦想。
本案的争议焦点主要是本案中,陈泗翰反杀李某的行为,是一次互殴致人死亡行为,还是受到不法侵害后的正当防卫行为。
有大量证据显示,本案不是互殴行为致人死亡而是正当防卫。
第一,陈泗翰没有事前准备作案工具,如果他同意互殴,在明知对方是常年身上有刀并约“单杀”的情况下,如果想参与互殴、互杀,必然是需要准备决斗武器的。但本案中,陈泗翰并没有互殴的预备,刀是贺某趁他不注意临时递给他用于防备,这点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第二,陈泗翰并没有答应约架,而是一直在采取消极逃避的行为。
其一,让同学陪他在班里等家人来接。其二,他已经跟表哥表姐约好了一起回老家,当他们没按时来时,他一直在打电话催促。其三,他是被金某从教室里强行拖拽出去的,明显是违背意愿的。
第三,陈泗翰采取反杀,系他处在遭受不法侵害的状况,随时危及生命。
他先是正在遭受十几人的围堵在巷道里。等五点半之前,陈泗翰一直在打电话给表哥表姐求救。死者李某对其进行拳打脚踢,威胁“五点半等不到你哥,就等到死”。在此期间,陈泗翰发现了衣服口袋里,贺某塞给他防身的刀。
五点半时,李某对继续暴力殴打并随时会拿刀要与他“单杀”决斗。陈泗翰一直处于被打状态,一只手在继续打电话求救,另一只手拿出口袋里的折叠刀时,还把自己的手划伤了,对方正好在攻击陈泗翰,因此被划伤了胸口,这个刀伤显然是陈泗翰自我保护而非要互殴伤害对方。
当对方发现陈泗翰有刀时,拿出刀直接冲上来就杀中了陈泗翰的后背(经过鉴定,造成了重伤二级)。这个过程中,陈泗翰情急之下才反身刺中李某以求逃命。在李某身上并没有多处刀伤,致命伤就是反杀的那一刀,陈泗翰就是在刺完以后才有了时间逃到治安岗亭报警求助。
第四,尽管现场没有监控录像,在给陈泗翰写《请求轻判联名请愿信》的同学之中,有十一位是案件的证人,在场的证人证言都一致认为,属于被迫反击,而不是打架互殴。
案发至今过去了2547天,我们始终盼望着,案件能早日启动再审程序,我相信再给一次审判的机会,正义得以伸张,还给陈泗翰一个清白和公道。
(二)
两个孩子都是受害者
(接上篇)我是刺死霸凌者被判8年的陈泗翰的母亲,应“九派当事人”邀请,来说说经过这个事情之后我对校园霸凌的认识。
我们曾有两次想去李家,对方都是答应了,半路又说有事,没见到。他们没了孩子也可怜,我们就想尽最大的心意,可是他家还是不愿意接受。
2015年清明,我们去李家小孩的坟上看了他,烧了纸,看着孩子的照片也很心痛,两个孩子都是受害者啊。我看着照片就说,怂恿你的其他人还高高兴兴的生活着,你们两个,一个在这里躺着,一个在少管所待着。哎!
打陈泗翰的有那么多人,但是陈泗翰不认识啊。这样的结果,可能纵容校园霸凌,这么大的事,死了一个,关了一个,我还好好的,我继续,我就是老大,我想打谁就打谁!甚至会以这个事情骄傲,变本加厉地欺负弱小的孩子。
我们提交二审申请的时候,他的同学们写了一封联名信,让我去拿。当时我特别激动,和我姐去到那里的时候还没有放学。我们就在车里面,到下课时间,有二三十个孩子打一个,手里还有长刀,打到我们停车的那里。
我突然就想到了陈泗翰当时的情况,我姐也看哭了。当时旁边都是商铺,没有一个大人敢报警。当时我也没有多想,我就把门开了,把眼泪擦了,然后我就站在一个卷帘门前,他们恰好就打在我的面前,那孩子鼻、口都是血,很无助的眼神看着我求救。我反身把门推开,到二楼楼梯口报了警。可能两三分钟,110就来了。
那种场景,不但小孩子害怕,大人也是害怕的。当时我满脑子都是陈泗翰被欺负的情形,简直是心绞痛,好像那个小孩就是我的小孩一样,一心就是救救这个孩子。
我希望以后学校可以加强普及未成年校园暴力的法规,让孩子知道什么是犯法的。有些家庭有钱、有权,恰好就纵容了孩子,那些弱者只能是最受伤害的一群人。
我还报了心理辅导的课程,害怕陈泗翰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心理受影响,后来孩子回来,我感到不需要疏导,也没用上。这几年,他成熟了很多。今年三八妇女节的时候,还给我弄了一束花,祝妈妈节日快乐。还有我的生日,订了蛋糕。
陈泗翰的同学们一直和我都有联系。高考的时候,这些同学给我打电话,嬢嬢,我考上哪里哪里,心里面既替他们高兴,又特别辛酸。想到陈泗翰不出这个事情的话,他那么努力,应该也能考上重点大学。
他在里面的作息时间都是周而复始的,别人玩、睡觉,他就借着门缝的光学习,学了吉他、萨克斯,考了计算机专业的中专,法学专业的大专。
林律师接这个案子前没有见过陈泗翰,看了判决书和材料,她接了。她也给我们打气说要一直陪我们走下去。她的努力,我们真的很感激。
这是孩子一生抺不去的记忆!我希望法律还孩子一个公道,让他以后在社会好立足,会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将来能平安、健康……
刺死霸凌者少年刑满释放曾经无奈委屈懊悔绝望,但同学上百封信给了我慰藉
4月8日,21岁的陈泗瀚假释结束,并办理完手续,意味着正式刑满释放。早前,他挥刀刺死了“霸凌者”,自己也受伤被认定为重伤二级,后经贵阳医学院法医司法鉴定中心再次鉴定,伤属轻伤一级。事后,陈泗瀚被判赔偿15.2万,获刑8年。判决后,陈善坤夫妇继续为儿子申诉,二审仍维持原判。陈泗瀚的辩护律师林丽鸿早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这个案子不仅是典型的正当防卫案,更呈现了校园暴力最悲惨的一种结局。她说,“我不惜一切代价,就是因为他代表太多人了。” 谈及改判和正当防卫,陈泗瀚并没有太大反应,“如果改判的话,那会很好,我能够挺起胸口走在大街上,对大家也会有一个好的交代。”但他同时表示,“就算改判了,我的人生轨迹也回不去了。”谈及同学们给自己寄的100多封信,陈泗瀚表示:“在那种与世隔绝的情况下,没有办法和外界联系,只有靠书信去表达一些感情。那几年无论是家人,还是同学、朋友也好,都会互相写信,这些信也算是一种慰藉。”未来,陈泗瀚打算自考本科,学习法律专业。
陈泗瀚杀死霸凌者李小东,先前判决中以故意伤害罪判处陈八年有期徒刑值得商榷,陈遭受霸凌在先,李小东逼迫陈参与互杀,陈一直在逃避,在被殴打的情况下无奈用别人塞给他的小刀进行自卫,而且是霸凌者先用刀刺伤他的,他才将其反杀,明显是正当防卫怎么能是故意伤害呢,希望有关方面能够关注此案!但无论任何,陈的人生是硬生生的被这几个霸凌者毁了再也回不去了。
6年10个月的漫长岁月终于算是彻底结束了,我也获得了真正意义上的自由。我还是想多看看天空,放宽自己的心态,享受一下空白的感觉,再次面对正常的人生,换轨到正常的路线。
从前身陷囹圄的日子也在无意之间被想起,多年的青春就这样若有若无的逝去了,站在镜子前,我能够清晰的从脸上看到岁月掠过的痕迹。而那段日子里有些事情总会猝不及防的到来让你不知所措,也有些人不离不弃的帮助与关心让你得到慰藉成为你在艰难时的精神支柱。
获刑8年那天我不知道该如何诉说当时的心情,只知道当时全身麻木无力、面目抽搐而脑子里就只剩了下一片空白。那时我彻底知道曾经梦想的一切都将会与我失之交臂了,将来我的生活也会背负着沉重的标签紧贴着和我走完这一生。
也许就是从那一刻我开始一蹶不振的吧。但是幸运的是这些年以来父母家人们一直对我不离不弃,还有同学朋友们的关心与帮助让迷茫不堪的我重新面对了命运的不公!我知道,我应该好好的活着努力去改变自己哪怕前方铺满再多的荆棘我也应该坚强的爬过去不能让他们对我失望。
在狱中,一次次会见我感受得到电话那头父母对我的不放弃,我无言述说;一封封信件我感受得到字里行间同学们对我的安慰与期待,我一生难忘;一句句教诲我感受得到囹圄之中警官对我的惋惜与帮助,我感激不尽。
不管为什么我都要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活着,我不能辜负所有人对我的一言一行一字一泪。